2008-05-29
记者/李剑彬 摄影/吴侬
日前,阮仪三先生回苏州参加“复·苏文化季”的启幕首场讲座,作为同济大学建筑城规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一名在建筑上颇有建树,海内外颇有名望的专家,记者不由与之聊起刚刚发生的四川地震,从他那里了解到关于中华传统建筑在避震上的优越性能。
他认为,前人是以百年的胸襟来建造未来的家园的,因此,在建房之初,便考虑到中国地震多发的国情。
坍塌的大多是仿古建筑、仿洋建筑
阮仪三说:“我的学生,同济大学建筑和城市规划学院院长吴志强已经被派往地震灾区参与灾后重建。他临走时,我就关照他,一定要研究一下那些没有被震倒的房子。吴志强通过在灾区的考察后,告诉我,他得出一个结论:灾区倒塌的大多是仿古建筑、仿洋建筑和豆腐渣工程,而真正的古代建筑、真正的现代建筑则经受住了大地震的考验。古代中国人是很聪明的,中国自古以来就是一个多震国家,我们的砖木结构古建筑遇到地震可以‘墙倒柱不倒’,那是因为古人是先立柱后砌墙的,相反,近年来时髦的仿古建筑在地震中难逃厄运。”
阮仪三穿插举例道:“像北京CCTV的楼,假如地震,它第一个坍。”说到这里,阮仪三有点激动,“我北京去,人家和我说,阮仪三教授,你到景山去看一下,肯定有新发现。我去了一看,哭都来不及,那个‘蛋’非常大,非常亮,我们的故宫,原来是非常漂亮,在中轴线上,它这个‘蛋’跑到我们里面来了。顺便说一句,全世界所有国家的奥运会的建筑都是本国的优秀建筑师的优秀建筑设计,而我们中国的建筑师就是都死光了。”
木结构就好比人体关节一样
阮仪三再次回到建筑的避震上,继续道:“同样是现代建筑,城市的房屋受损比农村少,原因是城市中经过规划、按规范建造的房子比农村多。这意味着农村的建筑今后也要严格按现代建筑的标准建造。丽江1995年申报的遗产, 1996年3月4日发生7级大地震,这个时候,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就问我们,丽江的房屋都坍光了,你们还报什么遗产?我说丽江的房子都是老房子,我们中国建的老房子有很大的特点,叫墙倒,柱不倒,都是木结构体系,设计时就考虑到了抗震。”
中国的古代建筑,几千年来形成了以木结构为主的建筑体系,用木柱、木梁、木构架搭建成遮雨避风防日晒的房屋。小到每家每户的住房,大到皇帝的宫殿楼阁,甚至高塔都完全用木头建造。这是因为古代中国到处是茂密的森林,取材很容易。但另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中国是多地震地区,地震一来,山崩地裂,人们无法抗拒。石头、砖块垒起的建筑,地震一震全都垮了。
有人对世界上130次伤亡巨大的地震震害资料进行统计,发现其中95%以上的伤亡是由于建筑物倒塌造成的。现在,越来越多的人认识到,木结构房屋具有健康、环保、节能、美观的特点,并因此在世界许多地区成为最受欢迎的建筑形式,一些别墅也纷纷采用砖木结构建房,并以此为卖点。
对此,阮仪三并不惊讶,他说:“中国古人经过长期的实践,从血的经验中,创造出这种木结构体系的建筑。木材是建筑材料中较为轻巧的,木材也富有弹性,又便于加工。用木材做成的柱、梁、屋架的构架结合,都是在木材本身上开挖槽孔,做出榫头,用卯榫相互连接,完全不靠钉子等连接物,而是直接相接相套,就好比人体关节运动原理一样,这样的建筑极有利于防震抗压。这种卯榫结构的样式早在6000年前浙江宁波河姆渡,在一次考古发掘中就出现了这种卯榫结构的木屋架。这种用木材及卯榫搭建的房屋整体是牢固的,从结构体系上说却是柔性的,而不是刚性的,因为所有构件的节点都是绞结的,就像人的关节,可以允许小的活动的。一些大型建筑,柱顶上支撑着一个大屋顶,而这些屋顶的支点都是落在一个个斗拱上,这些斗拱也是用一块块木头做成特殊的构件,巧妙的搭接在一起,托住了巨大厚重的屋顶。发生地震时,这些木构架的柱子和梁架,柱头的斗拱就充分发挥出柔性的作用,可以减弱或抵抗地震的震波。古代传下来的谚语说:墙倒柱不倒,房塌屋不塌。就是科学地说明了这些道理。地震发生时,不会压死人。相比西方的石头堆砌,显然不可同日而语。这就是为什么中国的建筑远比西方的建筑寿命长久的奥秘所在。”
木构建筑是建筑上的奇迹
阮仪三为了说明木结构的抗震性,还特意向记者举了个例子:“像天津蓟县独东寺观音阁建于辽代统和二年(公元984年)距今已有千年历史了,经历了多次地震,特别是1976年唐山大地震,它巍然不动,只有墙体有些裂缝,山西应县木塔也经历了多次地震,依然完好地耸立着,木塔下面几层的承重的木构件经多年的重压都已经变了型,但整个构架还是保持着原本的姿态。 1976年唐山大地震后我们去观察,整个城市都毁了,被震毁的房屋大都是50年代以后盖的、没有防震措施的砖石混合结构的排排房,这种房屋墙用砖块叠砌,上铺混凝土楼板,四层、五层,地震一来砖墙一跨楼板就塌,五层楼一下子全震塌了,压死了三十万居民。而一些木结构的农村房屋很多没有塌。”
阮仪三同时记忆犹新地说起丽江1996的那场地震灾害。
“丽江全是中国传统木结构房屋,木柱梁、木屋架,房屋一排排相互连着,屋顶上都铺的瓦片,地震一来瓦就会有响声,人就得了警报就可以逃避,而且木结构的抗震能力好,就没有发生毁灭性的破坏。当天我打电话问丽江问周市长:‘你们房子坍了没有?’他说:‘坍了,阮仪三你说好难看的教师进修学院五层楼塌了,供销社的四层楼也塌了,粮食局的也塌了。’我再问:‘街上的老房子有没有坍?’他说:‘都没有坍,瓦都掉下来了,就是没有坍。’ 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派了专家去观察,丽江依然保持了它昔日的风采,地震发生的当年,1996年12月份,丽江就和平遥、苏州园林,一起成为世界遗产。所以说,在这点上,我们要很好体现我们对自己传统建筑的认识。我曾经在《文物报》上写过一篇文章,《神奇的木构建筑》,就是为了丽江说的话。砖木结构的住宅是那种建筑物中承重结构的墙、柱采用砖砌筑或砌块砌筑,楼板结构、屋架用木结构而共同构筑成的房屋。这种结构的房屋在我国中小城市中非常普遍。它的空间分隔较方便,自重轻,并且施工工艺简单,材料也比较单一。”
在活动上,记者还见到主办方之一的中海地产,其负责人也对中国历史上的古建筑颇多赞赏,认为那些屹立百年甚至千年岁月的房屋是建筑上的奇迹,并表示,在苏州设计建造房屋非常幸福,有许多传统技法可以古为今用,将所得之启发运用到实践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