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01-14
前些年,为四川乐山作城市规划,我带了几个年轻的研究生住在峨眉山脚下。峨眉山我爬上去过两次,人称“峨眉天下秀”,名不虚传,满山是青葱的树林,经历了数百年的风霜岁月,到处是看不尽的奇石怪松,虬枝苍叶。山涧里淌着淙淙的流泉,激起晶莹的水花。沿着山路,跨过溪桥,爬一座峰就有一座庙,深山之中掩藏着报国寺、伏虎寺、万年寺、雷音寺……走了大半天,天色暗了下来,有大寺庙可以留宿,只得歇了。第二天再花一点力气努力地攀上金顶,想象着佛光出现的情景,寻觅一些传说中的历史痕迹,久久徘徊陶醉在空濛的山色之中。
我和几位青年人说了我对峨眉山的印象,怂恿他们也去爬一趟山。过了一天他们上过山了,回来后毫无反应,都说没有见到我说的那么好的景致。我问了他们的行程。原来,他们是先在山下坐汽车到了报国寺,然后乘索道缆车上了金顶,才十几分钟,那些古树奇峰就全在脚底下了,穿云过雾匆匆就到了顶峰。八大寺庙当然没有去过,金顶上就是一片场地,一座新建的假古董大庙,这样的庙到处都是,猴子没看到,佛光当然也没见到,在山顶上“一览众山小”,也不觉得有什么峻秀,只有闹哄哄的烧香人群。围着大庙转了一圈,也就乘缆车、坐汽车回来了。我听了他们的游览经历,顿时觉得非常悲哀,心里不由得恨死了这条索道,好像是方便了游客,但把登山的乐趣全部抹杀了。我国所有的名山都建起了索道,似乎都有了现代化的旅游工具,实际上是背离了旅游的宗旨。泰山我也去过多次,以前当然都是走上去的,在1985年以前,泰山还未建索道,一路上山看那些古松巨石和摩崖石刻,与古人,与大自然对话,不知不觉就到了碧霞宫,再攀爬十八盘,一番辛苦到了南天门。当天是回不去的,正好宿一夜,早早地起来看云海日出,这是泰山的最精彩的节目,谁也不肯放过。下山就走后山,幽深僻静的山路小径,小庙道院,山民农居,又是一番景色。后来泰山不顾专家们的反对,在全国首建索道,一有索道沿途的景色就少有人光顾了。1996年我又去了一次后山,看到的情况真叫惨不忍睹,可以说所有的景点都废了,一些庙宇、房舍没有人管,成了叫化子窝,污秽不堪。问了问,说是没有游客了,也就没有人管了。一些重要的历史纪念地,如冯玉祥驻守过的地方,也变成了居民混居的大杂院了。这就是索道的好处么?
我去过欧洲的一些风景区,那里也有不少高山,很多都没有索道,只有冬天的滑雪场才会修建索道。日本著名的富士山,车只通到700米高的地方,再往上,就要自己攀爬了;香港最高的1000米的大帽山汽车也只通到一半,上面也要自己爬。他们的旅游设施很尊重自然环境,不像我国许多地方对风景区不爱惜,随意糟蹋,只满足一些人的赚钱需求。我知道黄山造索道就砍了一千多棵古松树。现在我国的山林风景区,甚至一些小小的山头也都建了索道,因为这最容易赚钱,而许多索道都是国外著名的大公司干的,他们在自己国内不建而在中国建。上世纪90年代中期,有人提出要在上海外滩也拉一条索道过黄浦江,可以饱览江上景色,但这样一来,美丽的江岸上就会多两个庞大的铁塔,幸亏众人反对才没有做成。这些索道,我预言在若干年后会陆续地拆掉,我们这一代不尊重环境的浮躁行为,也会遭到后人的痛骂。
这就是我对景区索道的质疑。希望能引起各方面的反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