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市场报》
2012年3月21日
松台山还是长满青郁的树,净光塔高而傲然。在树林里,每个人都是一棵树。佛陀在菩提树下修成正果;崇祯选在煤山的一株树结束了一个朝代;中国传统的建筑叫木构建筑;一个绿树成荫的国家是理性而富足的;一个被树叶覆盖的城市是温情而充满诗意的;房前屋后有树,那是风水林;黄帝陵前的那株古柏,数千年来风雨雷霆为什么不朽?树的精魂,只有树才是不朽。这片湖山自从有了树,从此点活了城市的眉眼。
说到城市的树,杭州是我一直比较心仪的,有人说西湖的水太柔媚了,容易销蚀阳刚气,我不以为然。在我的记忆里杭州是躺在树林底下的一个行吟诗人,浪漫多情,而不失品格;内涵有趣,而蓄养心眼。在中国的城市里,它真是很独特。一千年前宋代多才多艺的知州杨蟠的诗“一片繁华海上头,从来唤作小杭州”,他说的是温州。它的感受一千年过去了。回过头来看,它与杭州已是渐行渐远了。二十八口井蒙尘在历史的无边烟雨中了,从此失落了古气氤氲的的心境。(略)
这是一个悲剧。梁思成说,留下老北京吧。黄万里说,三门峡水电站有技术问题,没有人听。今天我们只守着一座平遥古城就满足了,却不知,我们本来还可能做得更好,三门峡如今是黄河心上的痛啊。其实犯错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健忘———整体的失忆。它是对经验的忽视和无谓,如此,我们所有曾经付出的不过是一茬春风下的野草,烧了又生,生了又烧,在所谓重复的新生中,历史河床上引以为豪的人文积淀被一层层的剥离。城市里,我们单调的在重复,从单体的建筑,至一条街坊;从所谓标志物,至形象工程,好像有意的在回避传统,传统怎么了?斜坡顶怎么了?歇山顶庑殿顶怎么了?哪怕是那么一点:门前的踏跺、一漏花窗伴着修竹、两个放生池,来一个照壁……都没有,纯中国的东西越来越少。(略)
这样的新城,是水泥及新颖的建筑材料的复制品。中国有“古城卫士”之誉的阮仪三教授曾大声疾呼:城市建设中弥漫着浮躁和急功近利的心态,请不要让城市失去记忆,不要再千城一面!生活在一座失忆的城市,或许最不需要的东西就是文化。然而,城市文化需要千百年的沉淀积累,需要有一群具备人文素养的居民生活其间,继承它,维护它,滋养它,丰富它,最终形成文化。历史文化有着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一个平淡无奇的地方轻轻点染,或许魅力无穷。然而,毁灭这些文化几乎是弹指间工夫,一个错误的行政决定,辛苦铸建的基业顿时灰飞烟灭,万劫不复。
每个城市都游离在新老之间。千万不要模糊它们的边缘。否则,也许会成为所有城市的宿命!